Anecdotes about ghosts

东岳大概也没想过他会自己从九幽之地出来，愣了好半天，才问道：“大人怎么自己出来了？”

陆思卿既不好意思说怕他出事，更不好意思说是想他了，只能含糊不清的说道：“嗯，里面有点闷，想出来走走。”

然而话一出口，陆思卿忽然意识到这次出来其实是他擅作主张的决定，又立刻非常抱歉地补充道：“不好意思，我这次擅自出来是不是会给你添麻烦？我这就先回去。”

With that said, he turned around and was about to leave.

“大人慢着——”东岳赶紧拉住了陆思卿的衣袖，“......反正我也是过来找大人的，正好可以陪大人走走。”

说话间，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明显微微黯淡了一瞬，但他好似怕被看出来，很快便言笑晏晏的岔开话题问道：“方才依稀听见大人在和谁说话？”

陆思卿“唔”了一声：“遇到个问路的游魂而已......对了——”

陆思卿想了想，还是假装不经意的开口问道：“你最近好像都没有过来？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？”

“呃......就是出去办了点事，劳烦大人记挂。”

说到这里，东岳忽然顿了顿：“不过这段时间应该都会比较忙，可能不太有空过来陪大人了，还望大人能见谅。大人要是闷了自己出来走走便是，反正冥界我说了算，无妨。”

得知又要许久见不到东岳，陆思卿反而有些失落：“这样啊。”

但他也是怕被看出什么来，立即生硬的换了话题，笑问道：“对了，刚才我听那游魂提起自己的家乡，说到了春天就出现百花齐放的美景，东岳看过那样的景象吗？”

两人本来并肩着闲庭信步，东岳却突然脚步一顿，没来由的问道：“那大人想看吗？”

“若是有机会，自然还是想看看的。”陆思卿并没有多想，随口应道，“可我若是走了，九幽之地岂不是没了人？所以还是算了吧。再说，有东岳常来看我就已经够了，我很满足。”

那时陆思卿并不知道，东岳长时间未露面其实是在外面没日没夜的寻找青莲玉石莲心，可是纵然他寻遍天上地下，四合八荒，却始终久久未果。

东岳对此本就非常失落。

而现在，大人又这么字字肺腑的感激着他，说得极是诚恳。

这份诚恳到几近告白的话，无疑让东岳更加愧疚。

他既是冥界的帝君，同时也就意味着，他便是这世间最正直公道不过的化身。

就好比在冥界判官的功德簿面前，不会错判一个好人，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。

一个人的是非善恶，在轮回尽头，最终都会有其相应的报应和回报。

那么对东岳来说，大人却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困守在九幽这种人不人、鬼不鬼——连地狱都不如的地方。

大人他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吗？

No.

那他有义务替谁镇守九幽吗？

Not even more.

他不过是混沌结出来的精魄，本就属于混沌，真要算起来，那么镇守九幽和维护世间平和也该是他们这些神的义务，而不是靠着欺骗的手段，甚至是用“承诺”和“信义”二字，将大人禁锢在那里。

天界的神也好，仙也好，他们为了世间平和，都可以对此不公平的待遇视而不见，充耳不闻，甚至史籍上面也可以争相称颂父神当年的英明神武，果敢睿智。

可东岳做不到。

初遇大人的时候，大人的遭遇便是他鲠在他喉间的一根刺，后来随着他对大人感情的变化，渐渐成了扎在他心间的一把刀。

于公于私，大人每被困守在九幽一天，他就多一天寝食难安。

所以那时听见陆思卿说了那番话后，东岳几乎毫不犹豫的便说道：“大人，再过一段时间是人间的鬼节，到时候冥界的大门也会开放两个时辰。虽然时间并不多，但我愿意...不，我想替大人完成这个心愿！”

东岳说话的时候眼睛异常明亮，显然非常兴奋。

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看得陆思卿心头一颤，心脏就这么不受控制的，急速跳动起来。

陆思卿那时还并不太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心跳加速，怔愣了好一会儿，只单纯觉得要是不答应他，东岳的眼眸一定会黯淡下去。

陆思卿不想看到东岳失落的模样，可他也并未忘记自己曾经答应别人要镇守九幽之地的诺言。

想了想，他模棱两可的问道：“我若是走了，九幽该怎么办？”

东岳倒是大概早就有此打算，当即回道：“左右不过一天的时间，我替大人看着便是，难不成就这么点时间还能翻了天不成。”

“你帮我看着？”陆思卿忍俊不禁的笑了笑，既没有直接拒绝，也没有答应，只说道，“这不还有一段时间么，容我想想好了。”

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，东岳脸上的表情也明显有些失落。

他不痛不痒的“哦”了一声：“大人若是什么时候想好了，一定要来告诉我——差点忘了...”

“大人那里的灯快灭了吧？”说着，东岳兜了兜衣袖，“这不，我又从安河那里讨了些星光回来，这就去给大人装上。”

“嗯，有劳东岳了。”

东岳所说的灯，是他特意替陆思卿做的，九幽唯一的一盏灯。

九幽之所以暗无天日，并非是因为这里没有光落进来，而是任何光或者声音，都会被这里的黑暗所吞噬。

直到有一次东岳从安河那里回来，衣服上不小心沾染上了些许星光，就是这些许星光，却意外给九幽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明。

这是两人第一次在九幽看到光，同时惊讶了好几秒。

东岳灵机一动，于是就去做了个可以盛星光的灯盏，每每星光快要没了的时候，他就会去安河那里讨一些来。

正当东岳费劲抖着衣袖里散落的星光时，陆思卿看着他的侧颜，心里蓦然没来由的一动。

也不知道想到什么，他突然喊了东岳一声，柔声问道：“东岳那么想让我出去看看，是想让我出去看看什么？”